从2020年4月瑞幸咖啡财务事件,至2021年7月滴滴事件达到高潮,再到2022年3月中概股集体遭到“地狱级血洗”,不到两年的时间,中概股跌去了近10万亿元人民币(约1.37万亿美元)的市值— 接近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2021 年全年 GDP的10%。紧随其后,美股市场弥漫着的丢盔弃甲的崩溃情绪迅速扩散,中国A股市场和港股市场也是血流漂杵,一片哀鸿。“塞下秋来风景异”,在这场史诗般的抛售背后,风险投资行业作为二级资本市场的直接利益相关者,成为风暴殃及的池中之鱼— 他们今后的投资退出之 路必将异常艰辛。面对这样一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市场,投资人们过去几十年积累的对互联网公司的价值认知遭遇了严峻挑战。当波澜变成巨浪,撞向海滩,冲击礁石,形成更多的波涛时,面对不再平静的海洋,风险投资该如何调整 航向继续前行?著名的爱尔兰剧作家萧伯纳曾说:“理性的人适应世界;非理性的人让世界适应自己。”(The reasonable man adapts himself to the world; the unreasonable one persists in trying to adapt the world to himself.)或许,在非理性时代,走近这样一群向来以野性、反常规、不受时间束缚为行为准则的风险投资群体,并破解他们与世界相处的独特指数法则,会让我们找到走出时代迷雾的答案。《华尔街日报》曾经把风险投资称为“人类最后的希望”。长久以来,在云谲波诡的金融世界里,风险投资一直是神话般的存在,甚至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能够点石成金、翻云覆雨,似乎掌握着改变风向与创造巨额财富的武器。风险投资人架起梦想与现实之间的桥梁,从无数天马行空的构想中识别出有价值的种子,然后不惜一切人力、物力和财力悉心栽培,最后他们会牵着“它”的手,把“它”交给更适合的人,功成身退。巨额的财富在时间的“矿场”中形成,经济也随资本之帆不断更新前行的航向。风险投资行业作为一个独特且自洽的社会网络,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强大引擎,并且这股力量比人们通常认识的要强大得多。风险投资群体沿着时代的脉络拾级而上,完成从自由主义风格向家长式风格转变,再回归本源,建立更具全球视野的、以更复杂的网络结构连接的庞大的新工业商业体系。随着过去 60 年时代之轮的转动,先入局者:开拓、彷徨、衰落、新生代:创新、张狂、跌落相互交织。风险投资机构一路伴随着汗水、苦水、泪水前进,看似信马由缰,却又暗藏螺旋向上的行业发展逻辑,成长、创造、癫狂、守望……更重要的是,被金融历史学家、两届普利策奖得主塞巴斯蒂安·马拉比誉为“现代资本主义第三大体系”的风险投资,在颠覆安逸与创造新生的同时,也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因重视增长的核心而导致治理的缺失,类似优步(Uber)、WeWork(众劳联合办公)等公司的丑闻无不警示着人们:我们至今对风险投资也只是一知半解。特别当如今全球通胀失控、经济增长乏力、宏观调控如同“走钢丝”的警钟敲响时,走近风险投资、读懂风险投资、改善风险投资、用好风险投资,对于世界尤其对于中国来说尤为重要。当下的中国身处一个历史性的复杂周期之中,大国关系进入微妙时代,疫情的阴霾还未散去。激发经济增长的新一波内生活力正有待被挖掘释放。谁将成为开拓中国新一轮发展周期的先驱?或许作为时代风向标的风险投资行业可以再次大显身手。从1998 年时任民建中央主席成思危先生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九届全国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提交的“一号提案”开始计算,2022 年是中国风险投资市场铿锵前行的第 24 个年头。从投资金额上看,中国风险投资市场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风险投资市场。昔日我们熟悉的红杉资本、IDG 资本风采依旧,如今本土风险投资机构也在中国风险投资市场大有作为。中国本土的风险投资人在市场的风云变幻中不断学习,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在“募投管退”的每个环节既接轨世界,又独树一帜。他们用中国思维,抓中国机会,同时随着市场的扩大逐渐走向专业化、规范化,并派生出很多独特的投资形式。在2021年全球最活跃的十大风险投资机构和投资企业中,就有3家中国公司入围,它们分别是红杉中国、腾讯、高瓴集团。并且,与以往将投资重心放在电子商务等行业不同,2021年中国风险投资的重心在于半导体、生物科技和信息技术等领域。毋庸置疑,风险投资将对中国科技创新从数量到质量的转型起到重要的引擎作用。然而,事实上,作为来自美国风险投资市场的舶来物,中国风险投资市场的根基相对薄弱,对照美国风险投资发展史,中国风险投资的发展实际上跳过了一段初探、调整的艰辛历程。美国的风险投资行业始于1946年,最初其投资重心集中于半导体、计算机、生物技术等“真正的技术”领域,直到20 世纪90年代才转向软件和在线服务领域,美国风险投资行业为了适应现代工业社会的创新步伐,走出了一条从粗狂野蛮到运作成熟的探索之路。而风起于1999年的中国风险投资浪潮,实际上是基于美国已完成的技术和实战积累,迎来的大爆发。过去没有完整经历的成长艰辛,终归要补回来。相比于由婴儿期一步步成长而起的成熟的美国风险投资行业,由于文化、经济体制的特殊性,如今中国风险投资行业面临着核心困境:更快、更短却没有更精。中国风险投资行业最显著的特征是,有限合伙人机构化不足导致存续期过短。进入由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型的中国经济发展新时期,整个社会需要更多“耐心”的资本,需要对失败有更高的包容,才能滋养出创新的沃土,从而助力中国经济平稳走上高质量发展之路。2009年成立的创业板为中国风险投资行业带来了“黄金十年”。2019年的科创板、紧随其后创立的北京证券交易所以及未来全板块注册制的推行,为中国风险投资市场的新一轮爆发吹起了“东风”。如何继续推进制度专业化、规范化,用好中国思维、抓住中国机会、走出中国道路,是站在风口的中国风险投资行业面临的新挑战。无论是新一轮的开疆拓土,还是基于过去成功经验的守正创新,在“后疫情时代”,作为旧经济增长模式的革命者,中国风险投资行业的未来无疑与中国的经济发展不可分离。着眼长期、把握好进取和贪婪之间的尺度、回归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本源,对标国际上成熟的资本市场,中国风险投资行业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2023年伊始,中概股回暖,在这种非理性的循环中,先行者煎熬着走过的每一步脚印,都能对业界有所启发。我希望通过对国内外风险投资历史的梳理,能够帮助风险投资行业从业者、政策制定者充分了解成熟的风险投资运作方式的细节,对于中国风险投资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产生更加科学、深入的思考,提出更优化的解决方案。